訪談側寫



「人礙於身分也追求身分,無法擺脫,因為總有人會塑造你是怎樣的人,並認為你必須符合他們的期待;然而自己也期望著變成怎樣的人,這就造成了矛盾與衝突。」

觀看蘇志成的創作,第一個感覺可能是覺得詼諧或甚至是帶種快感,黑色幽默的畫面呈現的是一幕幕暴力場景,或許是手術台上的畸形人種,或是毆打的特寫畫面停格,這些複製現實生活的衝突場景,在每個角色扮演中成為一種反映社會的笑鬧劇。

這些人並不是劇場中的某個角色,或是生活中的誰誰誰,卻又是讓每個人都感到熟悉的「某個人」─某個學生、某個教官,或是某個父親、某個兒子,某個老闆和勞工─這樣的身分是做為社會中的一員無法避免或擺脫,甚至是被追求的一種形象,也因為這樣的被定義後,每個人的身分讓它產生一個位置,每個位置讓這個社會有了秩序;但這樣的秩序卻其實是在壓抑或是矯正後產生的現象,這些看似和諧甚至粉飾的表面下,背後卻有著深刻的情緒。「而我想呈現的就是在那些美好的東西背後,其實是一種壓抑或是矯正過後的東西,所以我注重於人物的情緒描寫,往往是帶著無辜、神經質或是帶點罪惡感,那似乎藏著一些濕濕黏黏、病態的情緒,有點無奈。」而在這樣的情緒下,也就造就了蘇志成繪畫上獨特魅力的暴力美學,在甜美的衣著、外表下,病態的、狂想的畫面,成為一種最真實的情緒表情。

蘇志成的作品大多是以壓克力顏料繪於牛皮紙或是瓦愣紙、水泥袋上,近期創作中也增加了許多畫布上的作品。這些平面繪畫,都是以人物為主題,從單人、雙人到群像,宛如某種意義上的「人性肖像畫」。讓人聯想到維也納分離派藝術家Egon Schiele或是英國畫家Francis Bacon強烈表現性的繪畫風格,他繪畫中粗重重複的人物輪廓線條以及帶點血腥味道的色彩,描繪下的人物表情帶著無辜、神經質或是帶點罪惡感的情緒展現,當這些肢體動作被安排成有點逗趣、癲癇不自然或是猥褻的姿態,扭曲的人物身軀、受創的軀體以及充滿焦慮神態的人物表情,而讓畫面呈現出驚悚的同時,鮮明溫暖的色調和圖案式人物衣著同時更加強了唐突感,在晦暗的情緒中卻又帶著不協調的詩意步調。

另一方面他將這種潛在的驅力物理化,試著讓人感受到痛的刺點,而這些痛的展現,其實就是環境或自我的慾望載體,構成身體肢體上的實際感受;不論是打鬥、矯正、截除身上的部位,自願性的犧牲或非自願的迫害,都是由期許出發,而似乎這樣才能讓他者真正地了解,這也是人生中不斷上演戲碼,「而最後不論如何,他們將變得更堅強。」

蘇志成畫裡在抒發意義濃厚的表現技法之外,獨特的誇張人物表情加上如同提點般的文字,讓這些繪畫有種漫畫式的超現實風格,諸如畫面的定格、表情的誇張化,也正因為這樣的詼諧特色,讓他的作品很容易在第一時間吸引觀眾目光,並達到某種娛樂性的效果,讓這樣的社會議題不至於淪為說教或是成為某種直接的控訴,因為焦點畢竟不是社會議題的探討,而是透過藝術轉換成更讓人可感知的意識與態度。